《军事力量》杂志供中华网特稿 首次作战行动 二月五日晚八点半,我们捕俘组由拉娘寨出发。为了防止蚊虫和旱蚂蝗,我们把领口袖口裤口用绳子扎住。朱志涛是个老手,他麻利的收拾好全身装束,又把一块旧军装上剪下来的布头用皮筋绑住了枪口。我则拽了一个钢笔胆套在枪口上。 出发后,我们拉开距离搜索前进,争取不出一点声响。我们从己方1021高地东侧无名峡谷向南下到谷底,四公里的距离用了七个小时的时间,几乎就是一步一步挪过去的。为什么走半山腰和沿峡谷是很有讲究的,走山脊透空,人影一晃你就已经暴露了。另外走峡谷和半山腰风大,林涛滚滚山风呼啸,自然的声音可以遮盖行动时的声响。又因为当晚刮的是南风,我们是下风,敌人是上风,山风沿峡谷的谷口向上吹,又可以减弱敌人侦听监视的效果。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小心翼翼的潜行,把声音降到最低。 七个小时到达谷底后,我按规定打开了电台,我不进行任何操作的只开了十秒钟就关了。这是告诉指挥部。我们已经到达河边,准备渡河。虽然这样的信号很危险,万一被敌人的特工侦听到,他们就会有所行动。但是,指挥部的计划不能更改。 就在我一只脚小心翼翼的踏进河水里的时候,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国界,这是国界呀。我看看前面的朱志涛和后面的牟智任,他们早已举起冲锋枪,眼睛随着枪口瞄向四周,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刀锋般的双目里冷冷的杀气。 突然“啪啪啪……”一阵枪响!这一阵枪响打出了我一身鸡皮疙瘩。不久,离我们一公里远的敌人阵地上传来了Y语的吆喝声。难道敌人发现我们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开冲锋枪上的保险,右手食指也压在了扳机上。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我扣着扳机手指也突然感到障碍,就象扳机被焊死了一样。我低头一看,牟智任的一个手指早已伸进了我的扳机后面,铁指一顶,我就是想开枪也开不了。牟智任俯在我耳朵边蚊子般的轻声说:“组长,别急,是他们走火了。”好险。我的手指这时已经压到了二道火。再稍微一使劲枪就响了。 我回过神来,心里有点酸,让一个组员给组长做思想工作,这叫什么事? 图13 二月的南方,高地峡谷间的河水冰冷刺骨,但我却出了一身冷汗。我向身后瞧了瞧,几个黑影正在扭动着身体趟水,另一个捕俘小组也开始过河了。河面上波光粼粼,好象洒上了万把碎银,河水啾啾的在我身边打着旋,清凌凌的向下游流去。上岸的时候我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黑幽幽的丛山层峦叠嶂,1021高地和我们刚才经过的峡谷张开双臂,苍穹下乱云飞渡,云隙间月弯如钩。我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对身后祖国和生活的眷恋,就象婴儿刚刚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我说这些,是因为这是我的亲身体验。有人说铁骨铮铮的侦察兵哪里有这么多的多愁善感,不是的,第一次深入敌后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过河以后,我们离潜伏点还有五百多米。这五百多米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爬过去的,任何一点响动也不能发生,就这五百米我们用了二个小时四十分,到达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我伏在深草中像懒猴一样整理装具和电台,动作刚一停,朱志涛就用手势做了一个打开旋钮的示意。我再次开启电台,十秒钟后关机。关机后我松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这一路上电台没有出现故障,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一阵悉悉梭梭的响动,朱志涛隐没在草丛中,周围就好象剩下了我一个人。这时我才把头抬起来,天已破晓,正是黎明时分。 当我准备把枪好好检查一下的时候,我发现枪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满了泥,幸亏我套了个钢笔胆,不然泥土沙子就进到枪口里去了。56式冲锋枪的性能不亚于AK47,但是,从泥水里捞出来就响的说法对于我来说不值得一试,吃饭谁也不愿意含一嘴沙子,枪也不行。 图14 天渐渐的亮了,河边时不时的闪动着动物的身影。野兔、穿山甲这里露一下头那里露一下尾。树上的禽类扑噜噜的飞到地上,又骤然飞起,林中百鸟啼叫或长或短,有的咕咕咕叫有的则呱呱的嚷嚷。 薄雾象一层纱被轻轻的浮在峡谷中,到处是晶亮的露珠。 我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我的身后是一处陡坡,陡坡上就是798高地。从798高地往上约八百米是1094高地,高地的山脊上有Y军的一个班。我的面前往东约一百米就是小河口,这一片地貌相对平坦,长着繁茂的茅草和水草。小河口的东岸就是我们的目标,四顶帐篷和一条堑壕清晰可见,另外还有三个碉堡,长满苔藓的碉堡后面不远是他们的掩蔽部。在敌人的工事周围布满了深草,看起来这些工事修了有好几年了。蚂的,早就把我们当敌人了!我心里暗暗骂到。 一阵响动,从深草里站起来一个Y军,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单肩挂着攘的发白的AK47冲锋枪。这家伙肯定是个暗哨,趴了半夜竟然不知逋我们就在他眼皮底下一百多朱,估计是睡了一小觉。敌人开始出来活动了,有的到小河边洗漱,有的找个稍微僻静的地方方便,连放屁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看见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坐标投有暴露。我心想,好了,你既然没发现我们,那我们就让你们再多活几个小时。 都搞的差不多了,这十几个Y军出来把枪三支一组的架好,共五组,三挺轻机枪有两挺打开脚架架在旁边。然后他们开始集合,两个班长模样的兵各自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指手画脚的训示一番,我数了数,23个真是一个不少。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阳光已经将我方一侧的山尖照的彤亮,按我们掌握的敌人活动规律,敌人果然按部就班的派出了六个家伙去东北方向的978高地上的公安屯作饭。一路上这帮家伙还不时的敲着当作饭盆的大脸盆,鼻音浓重的哼着小曲,“门轰叶”的非常难听。 就在这时,我觉得腿上有点异样,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早蚂蝗钻进了我的裤子里。为了不发出响动我只有忍着,一直到它吸足了我的血,我才把它从我的腿上拔了下来。原来裤子上破了一个洞,它就从那里钻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带着风声,扑簌簌。几只山鸡落到了我们的潜伏阵地上。如果我是一只狐狸,山鸡无疑是送到嘴边的美味佳肴,可作为潜伏者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危机。据指挥部的同志说,当时负责指挥的副师长拿着望远镜的手一哆嗦,脑门上的汗“唰”的就冒了出来。 如果悠闲自在的山鸡突然发现了潜伏者,被惊的扑喇喇的飞起来,敌人肯定想到是近在眼前的潜伏,接着会发生什么傻子也会想象得出来,即便他们认为那是一只狐捏,只要他们一去抓枪,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潜伏计划的着力点就是要利用敌人的人与枪的分离做足文章,一旦造成人、枪结合,战斗的模式就变成了我们最不愿意接受的“夹生饭”,潜伏计划最有想象力的“弄巧”就会变成“弄拙”。正三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计划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山鸡降落潜伏区这一幕。如果要形容当时的感受,那就是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图15 我的手指一毫米一毫米的向扳机移动,汗水顺着发根虫子爬似的流进脖颈。我一动不动的瞟了一眼周围,这时更危险的事情发生了。一只山鸡兴奋的啄着草籽,脖子一伸一伸的向我走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大的像斗笠。 山鸡一寸一寸的向我逼近,突然!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那山鸡连叫一声都没有就消失不见了。那手的一伸一缩来去毫无征兆,无声无息。我的眼前有鸡无鸡的景象转换,就像幻灯的瞬间切换,手法,力度的拿捏恰到好处,真是神乎其技! 因为出手的位置是牟智任的位置,我暗想,以他这样的神技完全可以变魔术了。剩下的两只山鸡都同时缩起了一只爪子,痴呆呆的四下望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保持着那姿势“呆若木鸡”的呆了好一会儿,它们大概在奇怪,咦?刚才那家伙干什么去了?然后一点点的移出了我们的潜伏区,又过了一会儿,山鸡们转过一道轮坎消失不见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浑身一软,谢天谢地的庆幸可怕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不过,也就是在同时我突然想到,那只被抓的山鸡是不是让牟智任给生吃了!想到这里,我嘴角不觉得泛起一丝笑意。 九点过去,十点过去,到了十二点,几个Y军悄悄的回来了。做饭回来的Y军显的有点异样,他们并没有马上开饭,而是缩头缩脑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一个Y军提着枪猫着腰向我们走来,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脑门上的汗立刻流了下来,剧烈的心跳声自己都听的见,嘴里发干发咸,难道我们暴露了?那Y军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深深的把脸埋进了草丛中,右手的食指移到了扳机上。我甚至听见了他悉棱的脚步声。枪声响了!几发子弹贴着我的发梢飞过,就在响枪的同时,牟智任所在的位置扑楞楞飞起了那只山鸡! 突然!我完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如果有山鸡飞出来,飞出来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人呢?到现在,我终于开始打心眼里佩服经验老到,身手不凡的牟智任了。这一抓一放作用出奇,思路清晰,耐人寻味,不愧是个老侦察兵。 Y军又连开数枪,那山鸡似乎没有被打中,扑楞翅膀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就在这时敌人的阵地上传来了猛然爆发的嘲笑声,显然他们是在笑开枪的Y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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