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的百夫长们 百夫长一直被认为是罗马军团的骨干,实际上确实也是。很奇怪的是,直到恺撒时期,罗马军团并没有常规的指挥官,恺撒有时会任命一名大法官或特使代理指挥一个或几个军团。直到奥古斯都执政的元首时期,每个罗马军团才拥有自己的常任指挥官,他们一般是由皇帝任命的元老。百夫长们(以及一个军团中的6名军事保民官)于是为军团提供至关重要的领导力、经验和稳定。百夫长是最高阶的职业士兵,除了少部分因为优越的阶级出身外,大部分百夫长都因为出色的表现得到总督的提拔。这极大地激励有进取心的普通士兵在战场上表现自己,以期获得提拔,同时也鞭策百夫长们以身作则,向同僚和士兵们证明自己。百夫长多拼杀在前,因此伤亡率居高不下,比如在日尔戈维亚,战死的700人中就有46名百夫长。 百夫长极高的死亡率也可能与敌人蓄意以他为目标有关。他们独特的装备,特别是横向的羽饰和盔甲上各种勋章,使百夫长们在战场上十分显眼。一个高卢战士如果杀死了罗马百夫长,将极大地提高他的声望并得到整个部落的拥戴。 对理智的罗马将领而言,百夫长的价值不仅体现在率领手下杀敌,还在于战争经验丰富的他们提出的各种建议。恺撒经常邀请资深百夫长们参加军事会议,倾听他们的意见,并利用他们向普通士兵传达命令。作为执行者,百夫长对将领战争部署理解与否决定着下次战役的胜败。恺撒在其战记中对百夫长的频繁赞扬表现了他对百夫长角色的倚重,他经常将某次战斗的胜利归功于百夫长。但有时,恺撒也会责备百夫长,比如日尔戈维亚的败仗,百夫长们就表现地过于急切,他们为了私人的荣耀,率领士兵们突入险境。 P.塞克斯提乌斯。巴库卢斯(P.Sextius.Baculus) 第7军团是恺撒为了迎战赫尔维提人而在58BC组建的,虽然大多数是刚入伍的新兵,但骨干却是从其他军团调来的百夫长,他们将负责训练这些新兵。首席百夫长是普布利乌斯.塞克斯提乌斯.巴库卢斯,他以作战勇猛著称,但也是位经验丰富和值得信赖的指挥官。他应该是从其他军团调来,恺撒亲自任命他担任这个职位。在军团创建的第二年,即57BC,该军团被内尔维人重创,大部分百夫长或战死,或受伤,第4大队的百夫长更是无一幸免。巴库卢斯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但在战地医院中进行了治疗后很快返回了军营。当年深秋,恺撒命令加尔巴指挥这个军团去阿尔卑斯山脉,第6军团刚经过与内尔维人的恶战,人员不整,有经验的军官更是缺乏,所以被当地的高卢部落压制毫不奇怪。巴库卢斯连同一名军事保民官一起去见加尔巴,说现在的情况已不能再守下去,建议立刻出营迎战。加尔巴听从下属的意见,突然出击,一举扭转战局,击溃了高卢人。 我们没有任何关于巴库卢斯接下来三年的记载,但很可能他继续留在第7军团,征战高卢北部和西部。53BC,日尔曼人袭击了一座由经验不足的第14军团驻守的营地,里面还有200骑兵和300名从其他军团转移来的伤兵。巴库卢恰巧也在这里养伤,但我们不能肯定。一些外出秣粮的士兵和奴隶遭到了日尔曼骑兵的袭击,幸存者慌忙跑回营地。巴库卢斯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协助守住营门,为援军赶到争取了时间。但在战斗中,他再次受伤,并昏迷过去,旁边的罗马士兵将他拖到安全处。他很可能再次复原,恺撒却记录他已战死,但是后人已无法知晓他以后的事迹。 百夫长因他们的英勇而得到提拔,并继续这种表现以证明自己的提拔合情合理,或进一步提拔为资深百夫长。提图斯.普洛和卢修斯.沃伦诺斯是西塞罗军团的两位百夫长,他俩为晋升为资深百夫长而相互竞争着。54BC,普布利乌斯.西塞罗大营的防守战给了两人一决高下的机会。他们都冲出大营,普洛拿着长矛冲在前面,这时一支标枪刺穿他的盾牌,击中系剑的腰带,使他的剑卡在剑鞘中拔不出来,沃伦诺斯赶来杀退普洛身边的高卢人,但更多的高卢人围了上来,他又陷入了重围。最终,普洛救出了他的竞争对手,两人顺利返回营地,并杀死了一些高卢人。尽管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他们还是相互帮助了对方,并表现出了不相上下的勇气。恺撒对两人并没有记叙更多,所以我们无从得知他们是否得到提拔。 在高卢战争和内战中幸存下来的百夫长因为丰厚的军饷和战利品分配而非常富有。退役老兵大多被安置在各个行省的殖民地或意大利北部,百夫长能得到较普通士兵更多的退役金,并在当地担任各种公职。 战争的冲击 战争是是罗马人和高卢人生活的中心。贵族维持其社会地位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在战争中取胜,战争也波及每个人的生活,无论贫富。但对高卢人而言,恺撒的高卢战争在规模、强度和破坏性上都是他们未曾经历过的。高卢部落之间的战争基本是小规模的争斗,无非是掠夺邻近部落的财物、奴隶。通过展示作战的英勇以及增加部落的财产,高卢武士得以巩固其在部落中的影响力。高卢贵族尤其喜欢通过向南边的希腊人和罗马人购买奢侈品炫耀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年轻的武士也能通过对外战争崭露头角和获得战利品。从广义的角度来看,成功的对外战争能增加部落的声威,使邻近的部落从属于己,从而降低被其他部落袭击的概率。比如,在击败赫尔维提人后,埃杜维人就允许战败的波依人在自己的领地上定居,使后者成为自己的附庸,埃杜维人的军事实力和在高卢的影响力都得到增强。同样的道理,阿弗尼人和塞夸尼人在与埃杜维人的战争中迫切地谋求日尔曼人的支持。部落之间的侵袭会导致破坏和财产损失,被俘的高卢农民通常会被卖作奴隶,永久性的占领非常罕见。 罗马人的战争方式则完全不同。凯尔特式战争主要涉及武士阶级,而罗马则是整个社会的对外扩张,并时刻谋划着。像恺撒这样的行省总督是对外征服最热切的推动者,他们也有能力组织一支军队来实施征服计划。为征服高卢而额外组建的军团不太可能给意大利的人力资源造成负担。大多数新兵来自意大利北部,他们对能进入罗马军团感到满意(因为服役能使他们获得罗马公民权)。服役意味着完全融入罗马社会以及发战争财的机遇。因此,高卢战争并没有消耗罗马朝廷多少人力和资源,但罗马的猛烈攻击以及高卢快速陨落为罗马行省的事实,对高卢人却带来很大的冲击。 罗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征服高卢的一个主要原因是高卢内部的不团结。恺撒成功地利用了各个高卢部落之间的不和,当高卢人醒悟过来,并于52BC集结在维钦托利领导下时,已经太晚了。恺撒很少记叙这场战争对高卢和它的人民的影响,因为罗马人不会关注这些,但影响无疑是深远的。尽管战争令高卢陷入了混乱,但罗马在征服地建立新行省并不妨碍高卢贵族对底层高卢人的继续统治。 战争伤亡 普通高卢人一般不卷入战斗,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卷入战争。耕地或放牧的平民可能被罗马士兵捕获卖作奴隶,或杀掉。这种行为有时会得到军官的许可,并大规模有组织的进行,尤其是当罗马人外出秣粮时;即使未获得长官允许,士兵们也会私自行动,因为长官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而对他们大加惩罚。平民遭到罗马军队掳掠的风险最大,在远离堡垒保护的野外的他们会轻易地被行进迅速的罗马军队追上。在战火连绵的52BC,恺撒的士兵经常在野外和村庄掳掠高卢平民;高卢军队对那些仍然支持罗马的高卢部落的平民也干着同样的事。高卢战争前期罗马与赫尔维提人的战争造成了巨大的平民伤亡,因为赫尔维提武士的家人就在离战场不远的货车后面观望战争进程;他们必定逃不了部落战败后罗马人的屠杀。对乌昔鄙夷和邓克特累两个日尔曼部落的屠杀更加骇人听闻,罗马军队面前只是一个防御薄弱的营寨,并只遇到微弱的抵抗。 恺撒记叙道,“由于他们是举族迁离故土,渡过莱茵河,所以其中有很多女人和小孩,他们四散逃命。恺撒命令骑兵追击日尔曼人,(追兵)毫不怜悯地杀掉那些即使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于是,恺撒在罗马的政敌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并不让人奇怪,他们威胁要审判恺撒的战争罪行。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出于对平民屠杀的愤慨而起诉恺撒,而是旨在利用此事破坏恺撒的声望。 在战争中,大多数的平民伤亡发生在围城战中。一个部落的平民经常在城镇遭到袭击并被攻陷时面临入侵者的屠戮和奴役,平民的大量伤亡同样会发生在对城镇的封锁过程中。部分高卢城镇按凯尔特人的标准有较强的防御(虽然按罗马人的标准不怎么样),它们基本上就是堡垒化的城镇,其中一些高卢城镇在公元前1世纪中期已经相当发达,拥有各式建筑和繁茂的人口。当外敌入侵时,平民会进入城镇避难,高卢军队在被击败或选择避战时也会进入城镇坚守。可是,高卢人的防御工事在罗马人眼中不值一提,因此城内所有人的命运,无论战士还是平民,都掌握在围城的罗马将领手中。按古代战争的惯例,出城投降一般会得到宽大的处理,而抵抗入侵的城镇在被攻陷后将面临非常残酷的处罚。恺撒承认52BC被攻陷的阿瓦利肯有4万人被屠杀。其中很多是妇女和儿童。恺撒还将降而复叛的阿杜亚都契整个部落卖作奴隶。阿莱西亚的围城造成更惨重的平民伤亡。维钦托利为了节省粮食,便将阿莱西亚内的曼杜比伊非战斗成员全部赶出城,而恺撒出于相同的目的,禁止曼杜比伊平民通过罗马军队的封锁线,又把他们赶回去,试图让他们消耗城内的粮食。最终,这些平民被双方遗弃在阿莱西亚城和罗马封锁线之间的无人地带,几乎全部饿死。 罗马人也无法在战争中独善其身,最惨重的伤亡是54BC冬季,一个半军团,约5000——7000人被歼灭。连恺撒也罕见地不避讳这次失败,但他将主要责任归咎于指挥这个支队的撒比努斯。据恺撒的记载,在日尔戈维亚损失了700人,包括46名百夫长;但他却慎谈其他的失利和损失,更不用说胜仗的伤亡。伤病和死亡不断使军团减员,到了内战末期的48BC,恺撒的部分军团已不足2/3。出于宣传目的,恺撒在他的战记中对大多数失利轻描淡写,伤亡人数也缩水不少。相对较少的罗马平民死于高卢战争:虽然有些罗马商人及其家人在52BC的高卢大起义中的丧命,若干高卢城镇也确实有罗马人的社区,但我们只能猜测,卷入战争的罗马平民并不多。 高卢战争造成的伤亡进行精确的统计是不可能的。高卢人的死亡数字实际上由于政治和文学的渲染扩大了很多,同时罗马人的伤亡也被低估。几万罗马人和几十万高卢人、日尔曼人、不列颠人的伤亡是比较合理的。高卢武士和适役青年遭受了比例过高的伤亡,但奴役也也使高卢人口减少。 奴役 奴役是很多古代社会的普遍现象。共和国晚期的罗马在农业和原料生产,特别是采石场和矿山,越来越依赖奴隶制。高卢人也通过部落之间的战争获得奴隶,然后用奴隶换取罗马人的奢侈品,尤其是酒。掠奴是罗马向外征服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战俘通常会被卖作奴隶。恺撒极有可能抱着这个目的在58BC发动高卢战争的。按照传统,贩卖奴隶的收益全部归于将领,战俘奴隶是他最快速积累财富的手段之一。这对恺撒而言尤其重要,因为之前在罗马竞选各种公职,特别是63BC当选大祭司的花销使他负债累累。尽管他拥有所有战争奴隶的所有权,当恺撒对部属非常慷慨,他时常将俘获的奴隶分配给士兵们。他因此备受士兵的拥戴,并赢得了他们的忠诚,这是他在内战中获胜的重要原因。 恺撒承认他的军队在高卢战争期间抓获了数量巨大的战俘,很多人被卖作奴隶。他宣称,57BC攻克阿杜亚都契人的城市后,他将53000人卖作奴隶,这或许占了整个部落过半的成员。整个部落被卖作奴隶,是恺撒对阿杜亚都契人降而复叛的惩罚(阿杜亚都契人投降的当天晚上又集结起来攻击罗马人)。俘虏以公开拍卖的方式被随军的奴隶贩子收购,巨大的收益尽入恺撒囊中。第二年,威尼提人遭遇同样的命运。尽管很多抵抗恺撒的高卢部落都得到恺撒的宽恕,没有被卖作奴隶,但只有威尼提人被区别对待,因为他们和阿杜亚都契人一样,在罗马人眼中是不可信赖的,威尼提人曾扣留恺撒的征粮官。于是,年老的威尼提人被处死,剩余的男人、女人、孩子都被卖作奴隶。 只有数量巨大的高卢奴隶才能为恺撒提供他所急需的财富。单个的高卢奴隶缺乏必要的技能,无法与地中海其他地区的奴隶竞争。西塞罗在给友人阿提库斯的信中对野蛮的凯尔特文明评价甚低,他写道,凯尔特奴隶都是未开化的文盲。上千战俘在竞技场自相残杀取悦皇帝的臣民的风气在这个时期还没兴起,很多高卢奴隶在庄园、矿山和采石场从事体力劳动,条件异常艰苦,奴隶很快就被折磨至死。包括妇女小孩的部分人被卖到罗马城,并终老于此,但大多数人则被卖到意大利北部、法国南部以及西班牙。 跟战争伤亡人数一样,被卖作奴隶的高卢人的人数无法统计;但无论如何,恺撒的战争极大地冲击了高卢的人口总数和人口比例。那些侥幸逃脱罗马人的屠杀和奴役的高卢人还要面临大规模破坏和饥荒的折磨。 破坏 古代战争的破坏性在本质上与现代战争不同;破坏敌人的财产就是战争的目的,至少在将领的授意下。士兵们偶尔的袭击、破坏和抢劫虽然不为人所知,却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出于政治目的,恺撒不会在他的战记中记录这些:纪律涣散的士兵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要告诉罗马城的读者的是胜利战争和征服,而不是关于士兵洗劫平民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我们可以从罗马时期的其他战争传记中得到这方面的记载,恺撒的士兵自然不能免俗。跟战争伤亡人数一样,战争的破坏无法估量。针对高卢领地有组织的蹂躏行为多在上头的控制之下,那些站在罗马一边的高卢部落,如兰米人、埃杜维人从而免受其害。城镇在围城战中受到惊人的破坏,即使乡村也难逃一劫。罗马人在阿瓦利肯修筑的巨大攻城阶梯以及阿莱西亚的庞大防御工事需要海量的木材,这两座城市的周边地区即使在战争结束的一代人的时间后,依然满目创痍。 与门奈比人和莫里尼人的战争是毁灭性的。由于高卢人都撤到罗马人难以进入的沼泽,后者于是杀死和烧掉他们能找到的一切家畜、庄稼、村庄,期望迫使高卢人投降。这最终奏效。尽管有着巨大的毁灭力量,罗马人却很少将此作为击败敌人的手段。塔西陀曾在公元2世纪早期情绪化地评价罗马的行省政策,罗马人“造成一片荒野,称它为和平”。但罗马并不依靠斩尽杀绝成为帝国,因为无地可耕、无人纳税的行省对罗马毫无意义。 高卢人也依靠大肆破坏来达到战略目的:52BC,高卢起义大军采取“焦土政策”,试图迫使粮草短缺的罗马人撤军。考虑到恺撒每年都要为后勤头疼,这不失为一个妙着,于是高卢人销毁了一切多余的食物、庄稼、牲畜和房屋。结果,起义失败后的冬季对高卢人而言是绝望的,高卢中部很可能爆发了大范围的饥谨。罗马驻军更加重了饥谨的严重程度,即使罗马的附庸和盟友也不例外,他们也必须向冬营中的罗马军队提供补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