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最诡异的谈判专家,算杀吐蕃军神,冻死突厥酋长!
原创 白发布衣的藏地读行 2019-05-23 10:23:11 在他的领导下,蕃军连续在大非川、承凤岭、寅识迦河(西域弓月城西南)等地大败唐军,奠定了吐蕃王朝鼎立亚洲的局面。 对于钦陵的领兵能力,唐朝有很清醒的认识,诗人陈子昂在上书中写道:“邇來向二十餘載,大戰則大勝,小戰則小勝,未嘗敗一隊、亡一矢。” 陈子昂所说的“迩来向二十馀载”,指的是高宗李治在位期间。 但正像前文所说,武则天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狠人,虽屡战屡败,但依旧死咬着河陇、安西不放。 长寿元年(公元692年),唐庭吸取寅识迦河之败的教训。王孝杰领十八万唐军再入西域,重挫蕃将勃论赞,“克复龟兹、于阗等四镇,自此复于龟兹置安西都护府,用汉兵三万人以镇之”。 两年后(延载元年,694年)不甘心失败的吐蕃卷土重来,王孝杰在大岭、冷泉两地,重创论赞刃(钦陵五弟)的吐蕃、突厥联军六万人。赞刃回拉萨后,被吐蕃赞普以谋刺之罪诛杀。 但很快,钦陵便在陇右找回了场子。 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三月,钦陵、赞婆(钦陵三弟)在素罗汗山(甘肃临洮附近)大败王孝杰、娄师德,唐军损失惨重。 战后,吐蕃军队以唐军尸体筑“京观”炫耀武功,史称“尸骸高与天齐”。为此,武则天贬“王孝杰为庶人,贬娄师德为原州司马”。 在取得素罗汗山大胜、抄掠凉州后,钦陵并未继续东侵,而是很怪异地止兵息鼓,“复遣使请和亲”。 之所以,钦陵会选择和谈。主要原因在于,继续攻击河陇难度很大,他希望携大胜之威,不战而屈人,逼唐朝放弃占据优势的安西四镇。 郭元振和论钦陵的野狐河之会,就是在这种态势下展开的。
野狐河之会,摸清吐蕃心机,算死军神钦陵! 钦陵见到郭元振后,稍作寒暄便单刀直入,“今天恩既許和好,其兩國戍守,鹹請罷置,以便萬姓。各守本境,靡有交爭,豈不休哉!然以西十姓突厥,四鎮諸國,或時附蕃,或時歸漢,斯皆類多翻覆。乞聖恩含弘,拔去鎮守,分離屬國,各建侯王,使其國居,人自為守,既不款漢,又不屬蕃,豈不人免憂虞,荒陬幸甚。” 这段话的意思是唐蕃既然和好,为避免纠纷,两国应该各自撤军,让安西地区的十姓突厥自治,唐蕃都不干涉。 钦陵话说的很冠冕堂皇,但逻辑上却有点问题。 安西四镇周边的突厥部落,从贞观二十二年起(648年),便开始内附唐朝。而西突厥十姓部落,也于高宗显庆二年(657年)编入唐朝的羁縻州。 所以,安西虽然是以羁縻州的方式进行管理,但却是唐朝的实际控制区。安西四镇和安西都护府的建制,使其等同于唐庭直属州县,并不是无主之地。 哪有两国和谈,一方放弃实际控制,用来构建战略缓冲区的道理? 更何况,四镇未驻重兵前,二十多年里,六度易手。王孝杰好容易才用三万唐军稳定了局面,此时撤军岂不前功尽弃? 因此,郭元振听后,当即反驳道:“你说唐蕃两厢撤军,但安西四镇、十姓突厥与吐蕃并非同族,现在撤了唐朝守军,你心里盘算的是吞并安西吧?” 被郭元振一语道破心机,论钦陵也没慌乱,回应道:“吐蕃如果贪求土地,想成为中原的边祸,则会东侵甘州(今甘肃张掖)、凉州(今甘肃武威),怎会谋利于万里之外呢!” 但随后,他也知道郭元振不好糊弄,便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十姓中,五咄六諸部落僻近安西,是與吐蕃頗為遼遠。俟斤諸部密近蕃境,其所限者,唯界一磧,騎士騰突,旬月即可以蹂踐蕃庭,為吐蕃之巨蠹者,唯斯一隅。且烏海黃河,關源阻深,風土疫癘,縱有謀\夫猛將,亦不能為蕃患矣,故陵無敢謬求。西邊沙路,坦達夷漫,故縱羸兵庸將,亦易以為蕃患,故陵有此請。” 钦陵这段话的意思是,十姓突厥中,五咄六诸部游牧区靠近安西,离吐蕃较远,但俟斤诸部的控制区(大略位置在新疆于田西南,昆仑山北侧)靠近蕃境,骑兵部队旬月便可突袭吐蕃王庭(拉萨)。 且从青海湖经乌海(今青海玛多县冬给措纳湖,苏定方曾在此地大败达延莽布支)进攻吐蕃,道路险阻关隘重重,即便精兵猛将也难以得手。但西部道路通畅漫达,就是羸兵庸将,也能成肘腋之患。所以,我才有这个要求。 郭元振逼出了钦陵的实话,便以事关重大,需上奏天听为由启程回京。钦陵也没为难他,派郎宗戚思若为使相伴回唐。 野狐河之会,不起风波的结束了。但两国间勾心斗角的谋划,才刚刚开锣上场。 野狐河之会后,唐庭对四镇一度表现得很犹豫。 其实,关于安西四镇的存废,唐庭久有争论。 睿宗垂拱二年(686年),武则天曾以“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为由,下令放弃安西四镇。 但放弃四镇后,吐蕃迅速染指安西,对播仙镇(今且末)乃至沙州(敦煌),形成了实际威胁。 即便长寿元年(公元692年)王孝杰收复四镇后,以狄仁杰为首的放弃派,仍旧以“军费不支,有损无益”主张罢黜。 这次钦陵的要求,又给了放弃派以口实,他们纷纷上书,表示应撤回唐军,放弃四镇。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元振给武则天出了两个主意。 一个是,如何应付钦陵的顺水推舟计; 另一个是,离间吐蕃君臣的阳谋。 首先,郭元振心里很清楚,武则天不想放弃四镇。可她又担心直接拒绝,会引起两国战事,毕竟唐军新败不久。 于是,他首先上奏说道:“国家所虑之处不过是,希望以控安西,而分吐蕃之力,使其首尾难顾,无法全力东侵。现如弃守安西,十姓突厥必成臂助,实为国患,断不可与之。但若相拒,又恐兵祸再起,亦不利于国。 不若如此答之,‘两国盟好,必无东侵之意,可交还吐谷浑故地,即以俟斤诸部授蕃’。 钦陵必不能应,则既未绝吐蕃之意,又生事之口实,一举而兼得!” 郭元振的话,直接就说到了武则天的心坎里。 果不出郭元振所料,唐朝的诏书发出后,钦陵再也不提四镇的事儿了。 要知道,“鲸吞吐谷浑,打开北进之路”,是吐蕃走下高原,最基础的大战略,从松赞干布生前就开始酝酿。 松赞去世后,禄东赞接续实施,前后足足运作了十年,才算将吐谷浑彻底消化。别说拿一个安西换,就是三个、五个,钦陵都不见得能答应。 郭元振的第二个谋划,则是条釜底抽薪的计策。 当时,噶尔一门弄权已有四十多年。吐蕃赞普年纪幼小时,主少国疑,强臣掌权稳固局面,谁都没话说。 加之,禄东赞和他几个儿子,确实都是人中龙凤,能力威望皆为上上之选。 但现在,吐蕃赞普都换两茬了,新赞普赤都松赞已经二十多岁,噶尔家族依旧没有还政于王的意思。别说王室心里越来越抵触,朝中一部分支持王室的大臣也开始不满意了。 都您噶尔家自己玩,俺们这些豪门喝西北风呀? 郭元振敏锐地发现了,吐蕃王权和相权间的裂隙。准备在其之中,再给加点作料,让爆发来得更猛烈些。 他对武则天上奏,“吐蕃百姓久为兵役、徭役所苦,但钦陵统重兵于外,为其羽翼。故当每年遣使吐蕃牙帐申明和好,钦陵必不能从命。斯亦离心日渐,上下猜阻,久必为祸。钦陵若去,断吐蕃右臂矣。” 郭元振的计策是条不折不扣的阳谋,吐蕃王权、相权之争本就存在,元振之计乃顺势而为。 很多人都以为阴谋难防,其实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真正无解之计。 果如郭元振所言,不过次年(698年,武周圣历元年),吐蕃赞普赤都松赞以外出行猎为借口,带三千护卫突袭噶尔家族封地蔚布·蔚达,血洗庄园,全族两千余口尽数被杀。 至此,禄东赞五个儿子中,曾为大相的长子赞悉若,死于家族内讧;四子悉多于在西域兵败,没于粟特人之手;五子赞刃因伤了赞普手指,以谋刺之罪被杀;只剩下钦陵、赞婆尚在,盛极一时的噶尔家族已然凋落。 血洗噶尔庄园后,赤都松赞旋即召钦陵回拉萨议事,钦陵抗命不归。赤都松赞马上宣布噶尔家族反叛,并亲自带兵奔赴青海,围剿钦陵所部。 钦陵见大势已去,自杀而死,吐蕃军神就此陨落。 赞婆和钦陵之子噶尔·莽布支,迫于赤都松赞的军事压力,率部七千余帐归降武周。武则天闻讯后,命郭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兵相迎。 钦陵之子改姓论,取名论弓仁,为论姓始祖。 其后,论氏在唐累世为官,曾官至归德郡王、朔方节度副大使之职,且论氏子孙颇有乃祖之风,为唐朝东征西讨,功勋多见诸沙场,不负先祖军神之名。 都护安西,谈判中冻死突骑施酋长。 野狐河之会后,郭元振凭借洞悉人心的能力大放异彩。第一次成了唐庭的重臣,被外放凉州督军(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 之后五年(701年~706年),郭元振大搞土木工程,在南部边境硖口筑和戎城(今甘肃古浪)、北部沙漠中建白亭军(今甘肃民勤东北)。并以这两处镇军为支撑点,狂修堡寨、烽燧、屯兵点,将途径凉州的交通线全部控制在手中。 同时,他还亲自勘测河流引水营田,使得凉州农田亩产飙升。 此前,凉州地区的谷子每斛高达数千钱。而他力推屯田后,一匹细绢就可以换到数十斛粮,屯积的军粮可供数十年之用。 正是这些看着不起眼的民政,让唐军不断挤压吐蕃、突厥的控制区,拓地一千五百里,凉州再无抄掠之忧。 神龙二年(706年),郭元振改任左骁卫将军、检校安西大都护,来到了政治环境更为复杂的安西地区。 当时,安西地区的西突厥有十姓部落,分为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斤﹔五咄陆部﹐置五大啜。 其中,属于五咄陆部的突骑施乌质勒部快速崛起,渐渐呈现不受羁縻州管控的苗头,常纵兵掳掠周边部落,甚至阻隔道路,劫掠唐军补给。 当安西都护府遣使责问时,乌质勒表示愿意议和,但坚持要在自己属地会谈。郭元振得知后,只带了几十个骑兵,便奔赴乌质勒部落牙帐谈判。 到达牙帐后,恰逢天降大雪,郭元振坚持不入大帐,就站在营门口和乌质勒开聊。 郭元振倒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乌质勒可是年老体衰(郭元振也五十多了,算不得年轻)。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郭元振跟没看着一样,就站在雪地开喷。 老天也给力,大雪漫天,都快没膝盖了。 把乌质勒冻得趴地上好几次,可爬起来一看,郭元振还擦着鼻涕,滔滔不绝地掰乎呢。 等到会谈结束,当晚乌质勒就挂了。 (“公宣国威命,抗声与语,自朝至暮,雪深尺余,竟不移足,质勒频拜伏。语毕归帐,相去二十余里,质勒久立雪中,仓卒疾发,是夜暴卒。”) 乌质勒的儿子娑葛可不干了,认定郭元振故意设计害死了老爸。点齐兵马赶来,要给乌质勒报仇。(“汉使杀我君父,今须复雠。”) 郭元振的副手解琬吓坏了,劝他连夜逃走。 郭元振摇摇头说道:“我等深入寇庭,哪有可逃之地?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实,郭元振大概率是故意的。他不过是想反客为主,拿到谈判的主导权。 但估计,他也没想到,玩儿得有点大发了,把乌质勒部的首领给冻死了。 次日,郭元振身穿素服前往王帐吊唁。 途中,恰逢娑葛领着骑兵赶来。娑葛本以为郭元振早就跑了,没想到郭元振居然没走,还身穿素服来吊唁。 娑葛顿时有点蒙圈,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郭元振见状,马上拿话堵住他的嘴,说道:“王子真是客气,得知我等前去吊唁,特意前来相迎。” 等到郭元振走入王帐,吊唁赠礼非常隆重,在灵柩前抚棺恸哭,历数之前友情,并坚决要求留下协助料理丧事。 娑葛被郭元振的诚意打动,折箭盟誓,心向大唐绝不背叛,并献良马五千、骆驼二百、牛羊十余万,作为安西军资。 (“公至其帐下,大哭流涕,因抚定其嗣,蕃人大喜。留数十日,助其葬事,娑葛献马三千匹,牛羊十余万,移居千里,西域无事,道路肃清。诸蕃闻之,遣使归降者十余国。”) 纵观郭元振一生,“洞悉人心、藏锋守拙”堪称其座右铭。 任职通泉县尉的二十年里,鱼龙混杂的江湖人物磨练了他的眼力,也让他深谙小人物的入世之道。 等到他身居朝堂,料人心机、谨慎盘算,又成了他的为官之道。 正是二者的结合,让郭元振坐镇边疆时,能“以文可武”、“以柔克刚”,每每步步为营,又处处占得先机。 这大概,就是孙子兵法所云,“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
|